美人如玥

「要是病態漸露出,請記住漂亮時。」

【未完不待续】上

*是七夕活动的存档 

*私设非常多 丹阳年龄bug 

* CP是杠玥 但含有玥雪成分 谨慎食用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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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    除却天元抡魁举办的时节,唯有新春,是修真院难得的热闹日子。元夕乃天师赐福之晨,在原本的进香祈愿、燃灯舞龙等传统以外,依照修真院旧俗,会另添一项节庆活动,人们习惯将之称为:小天元抡魁。


    ——为检验教学成效以及勉励后生精进,经四宗高层共议,决定每值正月十五,皆在校场搭设起四座临时的擂台,为各宗弟子提供交流武学之所。因模拟了天元抡魁的比试制度,采取随机抽签匹配对手的淘汰制,是故得名。


    活动秉持自愿的原则,立下规则:选手每胜出一场,即获得灵符一道,累计至出局;竞赛自卯初启动,总共进行六个时辰。待日落后,凡参与者,可凭着积攒下的符箓易换奖赏,持有越多数量者,自然拥有愈广的挑选余地。


    上元。雪方霁,月初升。天边最后一线亮色沉入西山,张悬于各处的灯盏便溢出饱满的色彩来,在渐浓的夜色里汇集成满园的灯山光海。


   给辉煌作伴的,是折腾了整日也未停歇的喧闹。人声鼎沸之处,正是乘兴夜游的道域少年齐聚,三五好友结成队,一面高谈嬉笑,一面穿行在隆重布置过后、绚烂犹胜灯会三分的修真院内。


    丹阳侯向东走出百步有余,又面无表情的原路折返。不难看出,他在等人。自一炷香前几名学宗弟子相偕进入魁星阁时算起,若有人在旁计数,就能发现,他来来回回已六次途经此处的大门。


    所以很难说,他不是在等人。


    修真院的建筑质朴而规矩,端的是清净庄严。四方的大院子套着四方的小院子,统一青黛的瓦,统一素灰的墙。古老的楼宇外观恢弘,厅室也够宽阔,却只摆放极少的旧式陈设,人在内中不免觉得空旷。放在少年人眼内,总摆脱不了一种一眼望到尽头的单调和沉闷。


   要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找到些许生动的痕迹,随着四时流转改换面貌的草木必然入选。而魁星阁一带可算修真院内植被最为繁茂之所,背倚桃林而建,正中的二层主楼作为藏书馆,左右开放的敞轩供人阅读休憩之用,外围是花圃,花圃之外又以回廊联合。算是一处平日里也能勾起人游赏兴趣的地方,此时再装点上灿烂华彩,更展示出值得观赏的意味来。


    在这样的夜晚,在这样的地方,人本该是十分惬意的。然而等待消磨了不擅等待的少年人之耐性。丹阳侯虽平静地踱着步子,却并不好受,烦躁的寂寞抽剥成丝,一圈又一圈地将他的内心缠束。不解风情的少年不解,为何女人总是这样麻烦。巴掌大点大的地方,竟也能闲逛上小半个夜晚吗。


    丹阳侯第七次"绝对是不经意地"路过后,终于发现一行学宗弟子有了准备离去的迹象。于是丹阳侯迎面上去,自然就能与由内而出的人们照了面。甚至根本不用特地留心,因为闭着眼睛都能想见,泰玥皇锦必是队伍的领头之人。


    近几日都在下雪,时停时落的,天地间郁结着凝重的寒气。他远远望见泰玥皇锦披了件缎面的豆红斗篷,长度将将及地,严实地把她大半个身子裹了进去,只露一截桃粉色的裙摆。


    像泰玥皇锦这款的女孩子,纵然是十四岁的豆蔻年华,你也几乎见不到她身着娇艳的华裳出门来。纵然穿了红,也只会拣这种深暗的颜色;纵然穿了粉,也只会遮掩在厚重的外氅之下。


    但雪与夜交叠,实在是过于冷了些。灯烛透过彩纸照下来的光泛出暖意,在泰玥皇锦的衣上印落缤纷的影,衬在冷冽的雪色中,还是让人觉得今夜的她格外明艳。


    丹阳侯看得出来,泰玥皇锦心情不错。而领口一转茸茸兔毛将她笑意未消的脸围在中央,使得她多出来三分柔和与娇小。她本人生得原也没有多么高大的,却总爱给自己营造某种压人一头的气势。


   等她来到跟前,丹阳侯才发现,原来她发髻间繁复的珠钗步摇也尽数撤去,改簪成与今日装扮相称的绒花。有风吹拂过,虽不闻熟悉的叮当翠响,却能看见沾满不知从何处蹭来晶莹雪屑的绒花,颤颤惹人怜。


    泰玥皇锦的心情确实不错。游园之乐意犹未尽,加之双手间托捧着的一只袖炉,令她从手指尖到心间都是舒坦恬适的。然丹阳侯已在冷夜中吹够了风,你很难判断,他的招牌臭脸此刻是不是由于受了冻、才僵硬地更添几分阴沉来。


    此时泰玥皇锦也瞧清楚来者何人,只不过她打定主意不予理睬,于是视若无睹的走了过去……


    二人擦肩之刻,只得听丹阳侯一声冷哼。


    泰玥皇锦脚步一滞,奇道:"紫微星宗的丹阳侯半夜不睡,是来这里出什么怪声?"她毕竟还是理他了,当一个女孩子想要作出不理谁的姿态时,是很难真正不去理会这个人的。


    "没什么,感慨一下学宗门下傲慢无礼之徒还真不少。恐怕是贵宗主视力不佳,才敢如此器重。"


    这样的开场白泰玥皇锦并不感到讶异,毕竟在她看来,丹阳侯此人无异于把火药当主食、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到处乱炸的人形炮筒。


    "失敬失敬,原来是礼仪楷模丹阳侯。只怪你衣裳太黑脸也太黑,走在夜里我竟没瞧出是个大活人来。"而她忽然记起他白日里是做什么去了,遂调侃道:"我知道了,你定是受了学宗的气。感情今天输得太难看,憋了一肚子火来跟我撒气呢?"


    "有没有人说过,你的最大的毛病是容易想得太多、太美?满地找牙的可都是你的好同门。"少年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,"而我却赢了头彩。"


    "嗯,"泰玥皇锦竟点来点头,只听她道:"毕竟真正有实力的人,从来不屑参与这种小儿科的打闹。"


    丹阳侯不说话,任她占去一轮上风。他往袖中一探,取出一枚红玉云雷纹的系璧,澄净通莹,仿佛是封存着火焰的冰晶。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少年的手心。


    "以你这样的水准前去,获胜只能是侥幸,确实所以赢回来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。"小天元的奖品全数由历年导师友情赞助,是根据他们各自的喜好挑选,所以下至寻常的小物件、上到千金难换的珍宝,都在其中,当然也不乏某些稀奇古怪的货色。


   "你且看看这是何物,连胜三十场方才攒够,你做得到吗?"泰玥皇锦自然认为他是来炫耀的,但丹阳后的行为却显示了并不是为了炫耀而来。因为展示完毕,他并不将东西收回,反而"喏"了一声递到她面前。


    泰玥皇锦挑眉,问他:“什么意思?”


    “什么什么意思?”丹阳侯也挑一下眉,颇为不耐烦地,“送你了,爱要不要。”


    泰玥皇锦对此嗤之以鼻:“无事献殷勤,不是奸也不是盗,是脑袋有泡。”


    丹阳侯故作神秘凑到她耳边道:"喂,你那九字诀偷练许久了罢?我瞧着进展也不如何。照你的天赋练,恐怕过十年也无所成。"他退开半步,"此为离火玉,长佩身侧,可增长主人火相修为。于我无益,权当让你白捡个便宜如何。"


    丹阳侯从来最明白激怒人的艺术,泰玥皇锦闻言果然怒极,瞪他一眼,一把抓起狠狠掷回他怀中,"谁要你的破东西,就会拿着臭显摆,还真当有谁稀罕。"


    泰玥皇锦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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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

    泰玥皇锦走的时候春天还没有过完。暮春时节,道域的栀子花尚未绽放,只有在更南的区域才可能闻到栀香。丹阳侯是谷雨那天出发的,顺水路南下,去找栀子盛开的所在。


    细雨润泽了两岸的景致,给不见尽头的如烟柳林铺上一层湿漉漉的淡绿。江中云水茫茫,行舟在水面上碾开的两道细褶,转瞬消逝,了无痕。


    过去的许多年间,丹阳侯只出过道域一次,而后不曾再离开。记得那一次,也是这条水道。记得那一次,也是往某地寻芳。记得那一次,并非一人前去,而是同某个人结伴而行。一个女人,一个讨厌的人。


    一个讨厌的女人。丹阳侯总是这样称呼泰玥皇锦,不论是在嘴皮上,还是在心底里。可是,假使真当如此厌恶,怎会偏偏没话找话,怎会偏偏默契绝佳,怎会偏偏共赴了一场远游?


    少年人的辞典里,特定的语境中,讨人厌跟本就是讨人喜欢的同义词。正如当他已不再年轻,不再觉得她那样面目可恨的时候,似乎也不再对她动人之处耿耿于怀。


    时间和江水一齐奔逝。暮云就压在头顶,已被夕日烧出赤金色。丹阳侯昂首环顾,一时晃神:晨与昏有着某种奇异的相似性,不辩方位的水中央,你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到底是破晓还是黄昏。


   丹阳侯立于船头,自怀中摸出来一枚鲜红的玉璧,遥举在身前端视。玉的色泽宛如浓稠的血液。他握着玉的手原是很用力,他凝注着玉的目光原是很锐利,就连他的嘴唇也紧紧抿成一条线。一切都昭示着他正在进行沉重的思考。


    他的神情向来令人不敢亲近他,也许仅仅是出于敬畏他眉宇间不怒自威的深壑。但他脸的脸很少看起来是落寞的,即使是这样的时刻,也绝难从他坚毅的眼神中窥探出半点柔情来。


    山水仍是旧山水,今人早非当年人。丹阳侯目光闪动,忽在叹息中松了手。他的手已超出船外,于是红玉直坠而下,落入江中。溅起的浅浪只在船身外侧留下微渺的水痕,漾开的涟漪也很快平息。


    赤色玉影没入幽深绿水。就像满身烈火的女人,去得太匆促也太决绝,一生焚成一抔灰烬,被风吹进夜色,融入这座丹阳侯也无法确定是让她爱意深浓还是恨意炽盛的岛屿。一切只有烟火升入天穹从绽放到熄灭的时间那么长。但不论如何,她已永久的归于道域。她是岛的一部分。


   或许这三者本就有着某种视觉上的关联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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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

    等到玲珑雪霏十四岁的时候,泰玥皇锦成婚已有近十年了。丹阳侯无从得知她二人相识相交的细节,他所知晓的,皆来源于二十二年前的端阳,他曾在星河划界撞见这位晚归了一个时辰有余的师妹。 


    成功赶着饭点跨进星宗地界的玲珑雪霏,绝想不到有人在等候她,更想不到等她的人会是丹阳侯。玲珑雪霏着实意外,但较之于发生在她身上无数大大小小的意外,这也只能算其中微不足道的部分。


   所以当面对丹阳侯"你从哪里回来?"的询问,玲珑雪霏坦然作答:"自然是修真院。"


    丹阳侯直言:"修真院逢七休假,于前一日的申时散学。适逢端午,故提早至初四下学,但具体时辰并无变动。现下酉正已过,我竟不知修真院至星宗到路程变得如此遥远。"


   玲珑雪霏莞尔以应,她的笑意并不掺杂心虚。毕竟漂亮的女孩子若说起慌来,必定是一句漂亮的谎言:"魁星楼中典籍众多,临走寻了本《开元占经》来看,不想瞧得入神,是酉初才出来的。丹阳师兄,误了时辰,雪很抱歉。"


    丹阳侯瞥她一眼,"修真院至星河划界,一路并无栀子生长。"


    空气中弥漫着不容忽视的香味,是萦绕在玲珑雪霏衣袖间挥之不去的栀子花的气味。虽被花香出卖,少女仍选择继续将谎话圆下去,只因为这是她暂时不愿与人分享的秘密。


    玲珑雪霏眨眨眼,"难道就不许小贩推了花车出来贩售?"


    一个人路过花摊,纵然停驻挑选,周身沾惹的气味又能留香几时?丹阳侯不准备再跟她耗费时间,沉声道:"究竟去了何处,直言吧。讲了几个字便罚抄几遍《开元占经》。"


    "学宗。"于是玲珑雪霏只说了两字。


    有的人显然不懂得少女的秘密需要维护,而丹阳侯显然正是这种人。


    "去见何人?"


    "玉帛…前辈。"最终还是用了四个字来表达。


    那时的泰玥皇锦尚不是阴阳宗主,不必使用特定的称谓。但道域中人惯以道号称呼彼此,直呼本名,若非使人感觉亲近,则稍嫌无礼了。就丹阳侯熟识者,鲜少采用"玉帛"来唤泰玥皇锦。


    玉帛,很多年没听人这样说起她了。也许热衷于亲昵的名称是年轻人专有的特权。丹阳侯这样想。但他已想不起自己是否使用过这项权利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玲珑雪霏看出他眼神中骤生的复杂,突然不再吝惜字句,"丹阳师兄,你认识她的对吗。"她用了一个问句,语气却十分笃定。


    道域本是个不大的地方。“道域,岛屿。道域就像一座岛屿。你与我都活在岛上。”这话是泰玥皇锦说的。如果把道域比作岛,那么修真院简直是岛中之岛。在这里,很难有谁真正意义上的不认识谁。但玲珑雪霏和丹阳侯都明白,她所指的绝不是他知不知道这个人那样简单。


    "不大认识。"丹阳侯答得极快。


    但不大认识,总归也是认识。


    于是玲珑雪霏接得更快:“师兄,我想知道玉帛前辈的事。”


    丹阳侯道:“这个问题,你应当去问她的朋友,她的亲人,她的爱人。而不是问一个与她无关的人。”


    玲珑雪霏道:“你曾是她的对手。”


    丹阳侯纠正:“曾经的对手。”


    玲珑雪霏道:“足够了。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正是对手,不了解彼此的人是不能够称之为对手的。”


    丹阳侯似乎已自少女坚定的目光中窥见她的想法,并替她说了出来:“你也想寻一名这样的对手。”


    “我想要做她的对手。”玲珑雪霏将“她”字咬得极重。


    丹阳侯叹道:“你的年岁,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对手。”


    玲珑雪霏道:“我的年岁,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对手。”


    丹阳侯从喉间挤出一声很轻的笑,问她:“仅仅是错了年岁吗?”


    “难道你认为女人不能够做女人的对手?”玲珑雪霏的声音已透出来隐隐的不满,但她在笑,笑得既悲伤又愉悦,她就带着这样的笑容继续说:"玉帛前辈喜欢栀子花。"她扬起手臂舒展衣袖,大方展示着她的秘辛,"她在庭前种满了这花。"


    丹阳侯不曾到过泰玥皇锦的庭院。“泰玥皇锦喜欢栀子花”这个的结论,是在他们分别后的第二年,在栀子的花季,在发现闻见栀香时会不自觉地联想到她,在回忆起修真院的年岁总伴着某个芬芳相随的少女过后。他才如梦初醒的领悟,原来泰玥皇锦喜欢栀子花。


    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“既然你见过她,就该知道她如今已不需要对手。”


    “你从不为你的对手感到可惜?”


    “世上本来有很多事,就是她无法选择,我也无法选择的。而你,亦不能替任何人做决定。"


    玲珑雪霏有些迷茫的看向他,沉默了半晌,喃喃附和道:“是了。至少这个选择不算太错。”玲珑雪霏仍在笑,笑得既愉悦又悲伤。




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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